我花了10万打官司，把儿媳妇赶出了家门

　　01

　　我出差回来，下了飞机已经是深夜，家里的保姆薛姨来机场接我。

　　我上了车没走多远，就感觉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。

　　往常，我出一趟远门回来，薛姨从我上车起，她的嘴就会像安上了小马达，一刻也停不下来：工作顺利吗？累不累？我给你煲好了汤，回家你还想吃点啥？啊呀，你看前面那对小情侣亲热的劲儿，像半辈子没见过面似的！对了……这次出差有没有遇到适合结婚的男人……

　　这次薛姨破天荒地没说什么话，帮我把行李拎上车，她眼睛盯着前方的路面，紧紧抿着嘴唇。借着窗外一晃而过的灯光，我瞄了她一眼，她那张柿子饼脸上写满了不愉快。

　　我和薛姨相处3年多了，我对她非常了解，她没有什么城府，几乎所有的心理活动都清晰地写在脸上。

　　我自我反省了一下，上个月的工资我按时给她付了，我出门小半个月了，也没有机会得罪她。看起来，薛姨应该是遇到什么事儿了。

　　我在北京奋斗了多年，房价还没有起来时，买了套大三居。有了房子并不意味着就有了家，多年的律师生涯，我接手的官司一大半都是离婚案子，谈到婚姻，我就本能地启动了防御机制。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，却还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。

　　随着我的事业慢慢发展，我需要有个帮手帮我打理房子照顾我的生活，我就有了找保姆的心思。前前后后找了好几个保姆，不是手脚不干净，就是懒奸馋滑。她们给我的感觉，好像她们才是房子的主人，而我早出晚归倒像是打工的。

　　直到遇到了薛姨，她有二级厨师证，会开车，经过我有意无意地试探，她从来不随意动不该动的东西。而且，性情方面，她和我也比较投缘，相处起来也舒服。渐渐地，我们就处出了几分家人的感觉。

　　“安安，你们事务所打房产官司，要收多少钱？我要和白眼狼打官司！”薛姨咬牙切齿地开口了，我几乎听到了她把后槽牙咬得“咯咯”响。

　　看起来，薛姨是在和她儿子生气。

　　我瞟了一眼薛姨说：你要和儿子打官司啊？你这属于异地案子，成本比较高，十万吧！

　　薛姨紧紧抿着嘴巴不说话了，我想着她就是在气头上说说狠话，儿子就是她的命，她会和自己的命过不去？

　　02

　　薛姨也是个苦命的人，她和老公结婚后，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的。后来，她和老公贷款买了辆货车，为了多赚点钱，她考了驾照跟老公换班开车。

　　到后来她磨出了满手的茧子，胳膊也粗了一圈，大货车爬上爬下帮着客户下货，累得月经都不调了，她把自己累成了一个男人。

　　日子才滋润了一些，薛姨的老公在一次给客户送货的途中出了意外，整个人被挤在变了形的驾驶室里。薛姨亲眼看着救援人员割开驾驶室把他掏出来，都没个人形了。

　　那天老公本来说不舒服要休息，是薛姨逼着他出车的，她不想得罪老客户。薛姨觉得，是她把老公害死了。

　　薛姨处理完老公的后事，就把货车处理掉了，她再也不想摸大车了。

　　那时候，女儿读初中，儿子才读小学。薛姨怕两个孩子受委屈，于是咬着牙开了个小面馆，硬是把破风漏雨的家撑起来了。

　　儿子长得酷似爸爸，笑起来眉毛一跳一跳的，走路有点外八字，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跟爸爸一样，后音拉得特别长……薛姨本来就偏爱儿子，男孩子多好啊，将来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了，还不得靠他一伸胳膊把自己抱起来？

　　女儿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，再说细胳膊细腿的，就是有孝顺的心也没力气。现在加上对老公的愧疚感，薛姨更是满心满眼都是儿子了。

　　女儿初中毕业差半分没考上高中，哭着让薛姨想办法她想读高中。薛姨眼睛一瞪：你要把你妈活生生逼死啊？女孩子去职高学个幼师、酒店管理啥的，不挺好吗？

　　女儿憋着哭没敢吱声。后来她读了职高，出来在酒店工作，机缘凑巧，结识了日本的客人，她不顾薛姨反对，硬是嫁到了国外。日本老公比她年长十几岁，对她却是真的好。

　　后来女儿也算孝顺，每个月给薛姨打一点钱，说是给她的养老钱。但是薛姨能感觉到，女儿跟她说话，语气总是淡淡的，不像别人家的母女俩，就是吵闹，都有一股子亲热劲儿。

　　儿子从小读的就是重点学校，考上不错的大学，毕业后回家乡做了公务员，还把大学的外地同学娶了回来。

　　隔年孙子出生时，薛姨感觉走路都轻飘飘的，乐得跟神仙似的。

　　03

　　然而好景不长，儿媳妇生完孩子就没上班了。她觉得自己远天远地嫁过来，又给薛家生了儿子，婆婆老公就应该把自己捧着，享不了大富大贵，最起码不能吃苦受累。

　　薛姨像老妈子一样把孙子带到上了幼儿园，儿子吞吞吐吐跟他开口了：宝宝妈说，你天天跟她闹别扭……妈，你看你还年轻，出去找份活儿干着，就当散散心……

　　薛姨的心像被刀子剜了一下，差点没闭过气去，自己把儿媳妇侍候得像太上皇似的，咋还不落好？

　　薛姨稳了稳神，没说一个不字，就在饭店找了份洗碗端盘子的活儿就干起来了。每个月到了开工资的时候，小孙子就奶声奶气跟她开口：奶奶我要弹钢琴，我要画画，我还想要一套乐高……我妈妈没有钱！

　　她辛辛苦苦一个月赚来的钱，就这样几乎都被儿媳妇掏腾走了。也就是在月底，儿媳妇儿会给她几天好脸色。

　　薛姨原本想着，孙子一声奶奶叫的她心就要化了，自己吃苦受累也没啥。没料到，媳妇还是容不下她。

　　孙子上小学那天，儿媳妇破天荒地给她买了双九块九的拖鞋。薛姨在门口超市看到堆了一大堆拖鞋在处理，她挑了挑还是没舍得买，没想到儿媳妇给买回来了。

　　薛姨抿着嘴角还没来得及笑出来，儿媳妇就开口了：妈，我跟你儿子商量了，你看小宝也上小学了，该分床睡了！你能不能挤到员工宿舍去，或者租个小房子也成，我打听了，一个月80块钱的房子也好找！

　　薛姨胸口像压了个磨盘，她一晚上没合眼。第二天一大早，她就收拾东西要出门打工。直到薛姨扛着行李出门，儿子低垂着头也没说一句话。

　　薛姨来北京后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，才在家政公司落下脚来。她即使不跟我叨叨，我也能想出来。

　　安稳下来以后，薛姨抓心挠肝想孙子，屁颠屁颠地给家里打电话。儿媳妇还是教唆着孙子要钱，薛姨拿出来的钱多了，跟孙子能多聊会儿；拿钱少了，她还没跟孙子说两句话，儿媳妇就说孙子要做作业，抬手就把视频关了。

　　薛姨跟一起打工的老姐妹诉苦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，老姐妹们劝说：靠儿靠孙不如靠自己，你把钱存起来，将来躺那不能动了，请个护工也比儿孙可靠！

　　薛姨竟然也听进去了，虽然做不到一刀两断，却也慢慢从儿媳妇的无底洞抽身。她实在耐不住想孙子了，就死皮赖脸打电话，不到万不得已，尽量不往外拿钱了。

　　04

　　薛姨这些家事儿，她都跟我叨叨过。我也知道她跟儿子媳妇关系不太好。但是应该闹不到打官司的地步，估计母子俩闹了别扭，薛姨说狠话解解气而已。

　　我没有想到的是，薛姨还真的下了决心要跟儿子打官司。

　　我出差回来没两天，一天下班回家，薛姨给我端了一盅汤：我炖了整整一下午牛腩汤，你趁热喝！

　　薛姨拿着抹布，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亮出人影的餐桌上擦着：安安啊，出差的事情回来都处理好了吗？你有空了，帮我打官司吧？你看我现在需要准备什么材料？

　　“你这是……来真的？”我差点被一口汤给卡住，禁不住咳起来。

　　薛姨一下子红了眼圈：我心伤透了。我寻思过了，这官司一定得打，要不将来我死了都闭不上眼！

　　这次我才知道，我出差这段时间，薛姨老家的侄子结婚，她闲着也没事儿，就回趟老家参加婚礼。再说，她也想看看孙子，一年多没见，个头应该蹿了不少，在视频里也看不出来，而且儿媳妇已经很久不让她跟孙子视频了。

　　薛姨回老家，下了火车先回家，门都快敲破了也没人开。给儿子打电话，说一家三口在外面吃饭，一时半会赶不回来。那天，薛姨在门卫那里等了大半天，最终也没把人等回来，她只好直接去了侄子家。

　　薛姨还是在婚礼上看到了孙子，个头窜高了小半头，她湿着眼眶张开臂膀要去抱他，孙子闪身就跑开了，连个奶奶也没叫。

　　当着亲戚的面儿，媳妇假声假气叫了声妈，就扯着孩子坐到邻桌了。儿子嚅嗫着嘴唇想跟薛姨说什么，最终却耷拉着头，跟在媳妇儿后面也坐过去了。

　　整个婚礼，眼泪一直在薛姨的眼眶里打转转。

　　薛姨回一趟老家，到底连家门也没进去。坐在返程的火车上，她的心彻底死了，她给儿子打电话，说自己要卖房子，让他们一家三口搬出去住。儿子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。

　　薛姨不死心，给儿媳妇打电话，她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呛了回来：你将来老了要是不让儿子孙子给你披麻戴孝，那你就尽管把我们赶出去，我等着！

　　薛姨听了这话打了一个激灵，如果她之前说卖房子只是气话，这时候，她想到了女儿。房子是老公在世时买的，当时写了夫妻俩的名字。将来她百年后，这房子应该有女儿的一份的。现在看这阵势，儿子一家想独吞。

　　薛姨心里琢磨开了，自己现在还能赚钱，捧在心尖儿上长大的儿子都爱搭不理的，将来她老了躺那不能动了，肯定指望不上他。

　　女儿好歹每个月还定时打点钱过来，不过这隔洋越海的，让她给自己端屎倒尿也不现实。

　　思来想去，薛姨还是觉得把钱捏在手里保险。她想把房子卖了，钱分为三份，儿子女儿各一份，自己留一份。这样，多少还能减轻一些这些年来对女儿的亏欠。

　　薛姨想过了，如果不通过法律途径，这个房子根本卖不了。所以，她才想让我帮她打官司。

　　05

　　薛姨这样的案子其实也不复杂，而且比较浪费时间，我手头正在忙案子脱不开身。看着薛姨铁了心要打官司，我就把她的案子给了同在一个律师所的学妹。

　　眼看着薛姨来真格的，儿子媳妇先是气急败坏地电话轰炸，口水好像都能隔空溅到薛姨脸上。

　　硬的不行他们又来软的，儿媳哭诉着，那些各方面被自己甩出去几条街的同学都嫁了有钱的老公，自己远嫁不说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，现在连房子也没有了，那她只有离婚了……

　　儿子跟母亲也联系得从来没有的密切，说老婆要离婚日子过不下去了。后来孙子也被推出了场，说要是租房子住，将来他都不能上重点小学了。

　　薛姨忍着哗哗的眼泪，表现得心硬如铁：你们还年轻，分到了卖房的钱，可以首付一套小房子。不像我老了，再等几年，干活也没人要了，我得为自己做点打算！

　　薛姨的官司赢得毫无悬念，但是可能在她的有生之年，儿子都不会跟她有多少联系了。倒是女儿跟她亲近了些，时不时打个电话过来问候两句。

　　不过她倒是活得越来越坦然了，我之前就给她买了社保，将来她干不动了好歹有份保障。加上手里的积蓄，将来无论在北京还是回老家，她都能相对体面有尊严地老去。

　　社会日新月异地往前发展，很多时候，只要转变一下观念，就可能会过上更好的生活！当然，这需要一定的眼界和阅历，更需要一定的勇气！

　　那些勇敢的人，往往生活得都不差！

　　-END-